《三》

紅日東升西降了多少回、浮雲翻滾來又去。日子在平靜中流逝,要不是偶爾會路經那間憑空誕生出寶庫鑰匙之靈的房間,吉爾伽美什幾乎要把某位入住王宮的賓客拋到腦後。

那人入住的房間相對遙遠——也可能是宮殿的劃地面積實在太廣,以致於由一點到達另一點之間頗為費時,總之,由於相距他日常活動的範圍有一段距離,彼此基本見不著。

剛開始他讓負責照看少女的下僕每天跟他匯報。隨著日復一日「她人在寶庫裏幾乎一整天都沒有出來」、猶如複讀機的答覆,他終是打了個呵欠,撤回了監視並報告的指示。

真是個沒趣的靈魂,可惜了一段這麼有意思的來歷。

鑰匙的化身目前為止都沒有可疑動靜,說明了沒有背著他打著什麼盤算。不存在危害意圖這一點他很滿意,只是本身以為對方另有圖謀的期待落空致使失去一個潛在的狙擊對象讓他感到不爽——唯恐天下不亂的王者這麼想著。

對於負責打點維羅妮卡生活瑣事的下僕而言,她無疑是個好侍候的主兒。每日三餐用膳時分, 他們將盛著菜餚的盤子置於房間的茶几上。當到了回收碗盤的點,便會看到空盪盪的盤子, 以及被動過後依然擺放整齊的餐具,證明宮中的新住客哪怕終日埋首在自己的——應該怎麼形容?在肚子裏搜刮一圈後,也沒找著合適的詞彙去描述——————那法術般的、隱蔽又私密的個人空間裏,也是有依時定候的用餐。偶爾碰面的三言兩語間,談吐雖疏離但溫文儒雅。那還有何需要抱怨的?

思及此,眾僕皆不約而同的聯想起另一位國家真正的主兒並將兩者作出比較,然後為著君王的恣意妄為與任性唏噓一下。

遠遠目睹一個久未相見卻張揚得讓人無法忽視的身影出現在廊道盡頭時,維羅妮卡並沒有太多感想。那人下垂的髮順從的披散著,劉海堪好落在眼前,半邊身子在陽光的照射下矇上一層溫暖的金色塗層,一副端莊貴氣的模樣。

自腳底驀地蔓生出的一股寒意來得毫無由來,少女因此壓下心中的不祥預感,臉上是一派淡漠。鞋履落在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空寂的走道上迴盪出彷若低沉呢喃的聲響。

「午安,烏魯克的王。」她在彼此相距兩只手臂的位置停下,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她心知自己的這番舉動在禮數上有所缺失,不過也正好趁這機會試探君王的性情。窩在寶庫裏讀書讀了好一段時日,她總算是對這片土地有了大致了解,也增添了歷史傳統、風土人情等各方面的認知。

向來以孤傲見稱的掌權者意外的沒有對幾乎算得上無禮的行徑置氣,反而微微頷首,甚至目送先一步與他擦身而過的少女離開。

維羅妮卡攜著腿跟上的鈴鐺脆響消失於轉角處,自然沒看到吉爾伽美什眸裏閃爍著捉摸不透的精光。

初生之犢不畏虎,在不久的將來,她會為今天的輕率懊悔不已。